脑出血3次,开颅1次,骨折1次,小病不断

01

前天去看姨妈，进得门去，看到姨妈背对窗户，耷拉着脑袋，坐在她的轮椅上在客厅里待着。

我事先跟表弟媳妇通过电话，知道她去上班了，屋门没锁，家里只有姨妈在家。

表哥表弟他们弟兄三个楼上楼下住着，姨妈中午吃饭，就有楼上的大嫂管。

知道屋门没锁，姨妈行动不便，到了家门口，我也没敲门，直接就推门走了进去。

我的出现，稍显突兀，让假寐的姨妈吓了一跳。

她抬起一张呆痴的脸，愣怔了半天，也没有认出来我是谁。直到我堆起笑脸哽咽的喊出一声“姨妈”，她这才从混沌的愣怔中反应过来，冲着我孩子似的傻乐起来。

02

姨妈今年71岁，这年龄其实并不算大，对于那些身体好的人来说，广场跳舞，下地干活都不成问题。但是姨妈的身体一直不怎么好，最近十年来，一直是大病小病的不断，她受罪不说，也累坏了姨父和三个表兄弟。

这些年，姨妈先是脑出血，做完开颅手术后好了几年，这期间一直由姨父身边照顾她。后来，姨父罹患肝癌，从发现到手术再到死亡，用了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。姨父死后，姨妈就跟随着她的三个孩子到城里去生活了。在这期间，姨妈又脑出血两次，好在出血量都不大，保守治疗就控制住了。

脑内出血，是要命的病，等同于是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。三次脑出血，任是多好的身体，也是经不住这样的来回折腾，此后，姨妈的身体日渐衰弱，一日不如一日。

好在，三个表兄弟都很孝顺，给姨妈的治疗也及时，姨妈很快就从全身瘫痪恢复到了半身不遂，自己扶着推车可以慢慢走路。

谁知，屋漏偏逢连阴雨，人倒霉了喝水也塞牙，姨妈就连这样的行动也不配拥有了。

有一次，姨妈的两个小孙女围在她身边打闹着玩，不知怎么的，姨妈一不小心就从床边跌坐到了地上---右侧胯骨骨折了。

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，可对于一个60多岁，骨质已经疏松，还是个半身不遂的人来说，就算是两个，三个一百天估计也很难长好啊。

03

去年，二表弟开车去外地送货，半夜疲劳驾驶追尾前车，直接把车开进了前面大货车的车底，人当场就不行了。这样的噩耗哪里敢让姨妈知道啊，家人背着她草草把二表弟下葬了。可就算不说，作为亲娘，多日不见老二，再加上家中的那种沉闷气氛，还是让姨妈疑疑惑惑的开始猜东猜西，天天追问老二哪里去了。

怕掩饰不住，家人只得骗她，说是二表弟开车撞了人，肇事逃逸，现在没钱赔偿对方，被关进去了，得住上几年。就以姨妈目前的身体看，每活一年都是煎熬，多说几年，先过了眼下这一关再说。

不往重里说，去哪里给她找出个二儿子来？与死相比，这样的结局应该算是最好的了。只是委屈了二弟，人死了还背了个这名声。

去年夏天，婆婆说要回老家住上几天（去大姑姐家），上午把婆婆送走，下午我就把姨妈接到了这儿来。姨妈也没有个闺女，天天都是三个儿媳妇轮流照顾，我这个当外甥女的，偶尔的帮着照顾几天也不多。

婆婆的身体就够差了，姨妈的身体，还不如她。她们两个又都是大高个，加上行动不便，我这个小个子的人照顾起来，差不多就是全力以赴了。尤其是在给她们洗澡的时候。

姨妈在我这里住了一个礼拜，婆家那边有事需要我们回去，只好把姨妈送了回去。

后来有时间了我想再次把姨妈接来住上一段时间，有朋友善意提醒我，说我姨妈就目前这个身体状况，说不定哪会儿就会犯病，还是不要再往家里接为好。外甥女再亲毕竟不是亲闺女，在我家万一有个闪失好歹来，我不好跟三个表兄弟交代呀。

04

不能往家里接了，那就只能是多去她家看看她了。

母亲兄妹三个，上面一个哥哥下面一个妹妹，如今，母亲的哥哥嫂子，也就是我的舅舅和舅妈都已去世，母亲走了也已29年，如今，她的娘家人就剩下了这个妹妹我的姨妈（那些表哥表姐不算），我怎能不替母亲多多去照顾一下她。

说是照顾，也就是多跑了几趟腿，到那里去看看，可来去匆匆，时间仓促，坐那么一会儿也是帮不上具体啥忙。就算有心想帮，可也讳忌自己只是个亲戚，在表哥表弟家里，还是不敢太过随意。

表哥表弟，还有他们的媳妇，尽管都挺孝顺的，但是他们也要养家糊口出门挣钱，等他们上学的上学，上班的上班都走了，姨妈难免就会出现上面的那一幕：一个人孤单落寞的呆坐在家里，一坐就是一天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。

姨妈一个人在家的时候，有时候是戴着尿不湿，有时候干脆半褪着裤子坐在坐便器上面，这样不至于屙尿到裤子里面不好收拾。

那天我去了，搬张小凳子坐在姨妈脚边陪着她说了好一会儿话。说是说话，其实也是我自己在那里自言自语。姨妈说话含混不清，加上思维混乱，脑子迷迷糊糊，一句话，她能反反复复“问”上好几遍，我必须连蒙带猜的才能知道个一二。

知道表嫂中午会下楼来管姨妈吃饭，我不用担心姨妈饿着，快到中午时我就起身准备告辞，这时，一直是痴痴傻傻的姨妈，突然使劲儿地拽住我的胳膊不让我走，又用另一只手指向厨房，非要让我在那里吃了饭不可。

我的姨呀，弟媳妇不在家，您又不能跟我做饭，那会儿我把买来的鸡腿鸡蛋放进冰箱时，看着厨房里乱糟糟的想替他们收拾一下，打开水管发现还停水。你说这停水主人又不在家的，我又摸不准她家的东西都在哪里放着，咱娘俩中午吃啥呀。

你一个老太太，大儿媳妇随便给一口就够你吃了，我留在这里，不是添乱吗？

任我好说歹说，姨妈就是不肯放我走，我再说走，她就急，就哭。没办法，我只好打电话向表嫂求助，表嫂刚下班回家正准备做饭。表嫂下楼也客气留我吃饭，看我实在是不想在那里吃饭，转而回头帮着我哄劝姨妈，说我还要出去办事儿，等办完了事情就回来。姨妈将信将疑，但总算是放开了紧紧拽我的手，我这才得以逃了出来。

05

现在，姨妈已然是成了这幅模样，想要好转绝对不可能，只要病情稳定，不再继续加重，就算是最好的结果了。

姨妈现在是活一天赚一天，也不知道哪一天，说不行就不行了。

每每想到此，心里就特别特别的难受，想哭。

有时候看着姨妈，不明白好好的一个人咋就成了这幅样子。既然活着如此受罪，又好不了，还没有尊严，拖累孩子，真不如早点走了，早日解脱好呢。

话虽如此，可作为家（亲）人，谁又忍心去面对那阴阳两隔永不再见的生离死别？

在疾病和衰老面前，人很渺小，也很脆弱，根本无力去抗拒一些厄运附加给你的东西。再先进的医术、仪器和药物，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，根本无法做到包治百病，让人转危为安起死回生。

有些东西，我们真的是无能为力，无法抗拒。

事已至此，也只有祈愿我那九死一生大难不死的姨妈，还能够像以前那样，幸运顽强，一次次脱离魔爪，还能够让我们一直看到她，陪着她。